夏日的村庄山清水秀,潺潺河水,来无尽,去无休,倾唱着无尽的喜悦,曲曲折折向东流。
由于身体原因,我基本上不怎么出门,大多是躺在病床上。连日晴空万里,早饭后气温就不断攀升,我耐不住寂寞,让父亲用轮椅推着我到村后河滩边看看。
村民们一个个出来纳凉了,七八个老汉围坐一团树荫下,下着棋唠着家常,回忆着往昔的辛酸与甜蜜。不远处有十几个妇女围坐一团飞针走线,蒲蓝里针头线脑和剪刀一应俱全,不时家长里短的传来阵阵欢笑。小河边,几个小姑娘们追着蝴蝶跑来跑去,调皮的男孩子们则挽高了裤腿在河里捉鱼打水仗。远远近近的,不时传来布谷鸟和喜鹊的叫声,宛如天籁之音,让人心旷神怡。
渐近中午,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,烤得树叶慢慢耷拉下来。随日而动,逐凉而栖,加之我也喜欢热闹,父亲便推着我缓缓走向林荫深处。看到我过来,大伙儿都咧开嘴笑了,有几个还起身热情洋溢地迎了过来,问长问短的。
这时,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挑着扁担,迈着轻盈的步子,一搧一搧朝我们走来。几个眼尖的人发现了她,热情地挥手示意要她走快点,一位中年妇女更是放下手中东西大声喊着迎上前去,你可算来了,我们等你老半天了。
老妇一只耳朵失聪,见有人说话,侧过脸笑呵呵地说,也没晚呀,每天都不是这个点吗?不是我来迟了,而是今天的日头太毒了。说着,她轻轻放下扁担,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了我一番,随后熟练地忙碌起来。
老妇挑的是凉爽可口的酸奶、酿皮和甜醅。她姓刘,是村里有名的巧妇,针线活、茶饭样样拿手,尤其是挑的这三样,更是她的招牌,因其秘方独特且不外示人,因而村民们都叫她“刘一手”。村里人都喜欢吃她做的美食,特别是在这炎炎夏日里,能吃上一碗那可是莫大的享受。
大家一拥而上,有的买了酿皮,有的买了酸奶,有的则要了甜醅。吆喝声起,贪玩的孩子们也一蹦一跳跑过来,围着妈妈或爷爷奶奶抢吃的,没有大人看着的孩子们只能在一旁咂嘴弄舌,馋得直咽口水。
忽然,从一旁走来两个奇装异服的年轻人,一头长头更是染成金毛狮王,让人分不清男女。俩小子原本在另一片树林里赌钱,看到“刘一手”到来,也过来解解馋。俩人二话没说就端起酸奶,狼吞虎咽,每人吃了两碗后,又给赌钱的同伴要了几份。
“刘一手”打好包时报出总价,总共42块。年轻人也没算,就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她。“刘一手”没有多想,高高兴兴收了钱,掰着指头算了算,然后给对方找了钱。拿到钱后,年轻人数都没数就走了,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这时,一个老汉凑过来,善意地提醒道,大妹子,你把钱拿出来好好看看,这俩小子可不地道,我担心这钱有问题。
一听这话,大家都围了过来看个究竟,看看到底是真钱还是假钱。“刘一手”立刻掏出了钱,在阳光下举起来仔细查看,嘴上还说,不能吧,都是一个村的,我和他妈关系还不错哩。
突然,一个老汉惊慌失措地喊叫起来,假的,假的,指定是假的。
“刘一手”一听,脸刷一下子就白了,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,上下牙齿咔咔地打颤,眼泪也像决堤似的涌了出来。她使劲揉着越来越模糊的眼睛,越看越急,越急越难辨真伪,跺着脚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“刘一手”急得都快要疯了,不行,我得去找他俩,这钱不管是真是假,必须得换一张才行。就在她迈出脚步时,那老汉赶忙拦住她,你也不想想那俩是啥人,那可是混世魔王呀,能承认给了你假钱?俗话说,吃亏是福。我看你还是自认倒霉吧,以后多留一个心眼好了。
听到这话,所有人都连连点头,也劝她不要去。然而,“刘一手”咽不下这口气,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这么做。她撩起衣襟擦了眼泪,气急败坏地说,他们咋能这样呢?我老俩口起早贪黑,一天才挣几十块钱,他们咋能给我假钱呢?这两个挨千刀的,良心让狗吃了,我回去咋跟老头子交代啊?说完,坐在地上双手拍着腿,悲悲戚戚地哭了起来。
老汉捋着山羊胡感叹道,现在的社会是越来越好了,可人心越来越不像样了。按理讲,咱们庄稼人是最淳朴和憨厚,也是最善良与厚道的,可今时,哎……
就在此时,人群里挤进来一个姑娘。她二十多岁,长得普普通通,但挺有文艺范儿。她刚进来就说,婶子,我再帮你看看。
“刘一手”虽然神情恍惚,但还是认出对方是村小学的白老师,二话没说就把钱递给她,白老师呀,你们年轻人眼尖,快帮我看看,这钱到底是真是假。
白老师接过钱看了看,又扫一眼围观的人群。人群遮挡住阳光,有些看不清楚。白老师挤出人群,找到一处阳光能直射下来的地方,再把钱举到眼前细细看了一遍,然后转过来说,婶子,您尽管放心,这钱是真的。说着,她就把钱还给“刘一手”。
“刘一手”顿时安静了下来,大伙儿也都安静了下来。其中一个还上前拿过钱翻来覆去看了一遍,这钱是真的,老汉大概是眼花了。
老汉有点不服,拉着脸拖着鞋上前去,嘴上还说,这钱明明是假的,可你们就是看不出来。老汉把钱拿过来,本来还要说什么,可张开嘴又呆住了,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了一遍,这才把钱还给人家。老汉虽是觉得奇怪,却又百思不解,难道,刚才真是自己眼花。
顷刻间,大伙儿又恢复了原来的好心情。白老师要了一碗酸奶,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酸奶,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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